中国的近程打工者群体，不乏「数字游民」的存在。有些一边周游世界、一边挪动办公；更多主流群体则是「拿着一线城市的薪资，在三四线城市生活」。 撰文|赵卫卫 代码是全世界通行的言语，甚至可以穿越国界。 相比生活在一线城市的互联网大厂顺序员们，中国天文地位更偏僻的地域生活着一大批互联网独立开发者，他们以近程打工的方式，跨国效劳海内的互联网企业， 在「大厂裁员」、「35岁焦虑」、「996内卷」等主流时代叙事下，这些跨国近程打工者们游离在大厂光环之外，找到了属于本人的「反内卷」生活方式。 即使短少互联网大厂提供的福利、待遇和升职前景，他们也更情愿以集体爲单位，在家打工而不坐班，依托代码在互联网上赚钱，坚持着打工和生活的自恰。 疫情加剧了全球范围的近程办公浪潮，苹果外部员工至今还在抗议企业的前往办公室方案，请愿选择「灵敏办公」。去年，美国Spotify也推出了一项「Work From Anywhere」方案，不管员工在哪里，只需近程灵敏办公即可，鼓舞员工更好均衡打工和生活。 中国的近程打工者群体，不乏「数字游民」的存在。有些一边周游世界、一边挪动办公；更多主流群体则是「拿着一线城市的薪资，在三四线城市生活」。 标榜「只打工，不下班」的电鸭社区就是其中的代表，「蓝洞商业」与三位跨国近程工程师聊了聊。 老猛是从湖北十堰乡下长大的小镇青年，日常喜好钓鱼，近程爲加拿大移民企业做开发；Simon凭仗着留学海内和任职过亚马逊的劣势，带着团队间接效劳于海内初创互联网企业，年入百万；而大灰则是电鸭社区的开创人，努力于给近程打工者们提供更多打工时机和才能提升，曾经聚集了一大批同道者。 以下爲这三位跨国近程打工者的自述： 1 「我都在村里了，我内卷给谁看呢？」 老猛，湖北十堰乡下，近程加拿大3年 2019年，我在就业的绝境中发了一个真诚的帖子——《我这个渣滓的生长之路，以及接上去的独立开发者之路》。 事先我的目的性很强，就想着怎样吸引人怎样写，后果就逢凶化吉找到了如今的打工，爲一家加拿大移民企业做前端开发。 其实，我的运气大于实力，近程打工不断「僧多肉少」的形态。沾了那篇帖子的光，加拿大企业老板看到了，他跟我也没见过面，但交流的时分觉得我很真诚，相比于其他沉浸开发的顺序员，我的沟通才能博得了他的信任感。 第一年近程打工时，我还在十堰郊区租房，但我是乡下家庭出身，老婆是农教，所以就选择回到十堰老家乡下做一名乡村顺序员。一方面可以多陪陪父母，另外一方面日常消费也比十堰郊区低很多，根本一个月最多一两千块钱花销就足够了。 开端加拿大的近程打工之后，坐班真的回不去了。 如今我每个月支出一万多，每天打工四五个小时，剩下的工夫就是沉浸钓鱼，买车之后也没有之前那麼宅了，跑到周围去玩，日常文娱的活动跟其他四五线城市差不多，所以近程打工带给最大的益处就是，开心生活，高兴打工。 爸妈本来以爲我的近程打工是无业游民的新时代称谓，当工资发上去的时分，他们仍然困惑不解，男孩子躺着也能挣钱？！ 对的，男孩子也可以躺着挣钱。 每天的打工，都会发在外部的线上义务平台里，本人合理布置好将来一两天的打工工夫就可以，很少有特别急的需求。所以这几年，只要一次加班赶进度的阅历。我们外部同事聊天调侃，既然曾经享遭到了国际互联网企业享用不到的待遇，那假如需求加班，该加就加。 2020年疫情之后，企业的很多业务停滞了很长工夫，而且我们开发的业务是外部效劳，不是企业的盈利点，所以我那时分也有职业焦虑，但老板保证说不会有成绩，再加上这几年我的技术提高不少，职业焦虑也就少了很多。 互联网前端开发的技术变化很快，我也在花工夫晋级本人的技术，不学习是不行的，必需保证本人的技术不脱节，才干增加职业焦虑。 我有时也想，本人在三十出头的年岁，是不是该勤劳一点，是不是该多挣钱，但想想也没有必要啊，我都在村里了，我内卷给谁看呢？ 我是典型的小镇青年，做顺序开发完全是自学的。 我高一就停学了，去了技校学模具设计，接触到了电脑，一路跌跌撞撞，技校毕业就被送到中山小工厂的流水线，三天之后我就跑了，还被同窗骗进过CHUAN销组织，也当过只拿底薪的电话销售。 事先电销企业要开发官网，开价800块，比我销售的提成高很多，我就从百度中输出「网站建立教程」，一步步晓得了html、css是神，这才发现了本人的喜好，跟机器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有意思很多。 事先我的开发才能很菜，根本就是复制、粘贴代码，事先静态网页的模版也很多，花了一个月工夫把网站做完，800块就到手了。 后来有一个契机，我表哥在佛山开服装企业，叫我去做付费推行业务，特地做网站开发维护。他问我能不能搞一个销存零碎，我打肿脸充瘦子说可以，由于没有零碎学过，花了半个月生啃ThinkPHP文档，强行上手VUE，这让我对编程开发有了新看法。 花了三个月工夫，我做出一个BUG众多的销存零碎，常常是写一句代码，然后输出数据看代码怎样变化，但最初播种很大，第一版一上线就开端了重构方案，这一次我晓得数据的分表、数据的关联都必需可以尽能够的应对复杂的业务场景。 从这之后，我才敢说我具有了面向需求的开发才能，也领会到了编程的高兴。虽然我的开发不契合行业标准，但在不时的自学和探索中，我成了一个单打独斗的自在独立开发者，关于我这个高一停学的极端普通的乡下人来说，我有资历说我是个很努力的人。 我不想爲北上广奉献本人火柴般的火焰，只想扑灭本人的人生。 去年十一假期去北京玩，跟妻子的同窗聚餐，他们有的在北京买了房，放假时期还在研讨考试的事情，真的太卷了，那种形态我不敢想，比照起来我的节拍太慢了。 我心态比拟波动，相比那种每天累死累活的形态，我在村里享用一天是一天，谁也不晓得压力哪天会来，但最少在来之前，我已经轻松享用过。 2 海内近程，年入百万 Simon ，爲海内创业企业做开发，近程5年 我们近程的团队全职有四团体，第一个同事在芜湖，跟我一样都是90后，如今他做运维工程师，月薪3万元左右；还有一位同事在潮汕，他由于团体缘由分开了网易云音乐后参加我们，一同协作两年多了，还有一位是我的女小伙伴。 我从美国大学毕业之后，间接进了亚马逊做全栈开发，那时分也是电商复苏比拟快的工夫，所以掌握了从前端到大数据的才能。2016年回国创业，做一个大数据剖析的Saas项目，但从0到1不是那麼容易，项目失败了。 我不想去大厂坐班，也不想再创业，就开端在美国Upwork平台（美国自在职业平台）上找打工，事先第一个单子收了2000块人民币，是一个机器人买卖的代码顺序，客户预算只要150美金，我谈价谈到了300美金，其实只需你有好技术，就可以让客户买单。 近程打工有一些神奇的事情。2019年我们在海内平台上接到一个上海创业企业的单子，初期三个月每个月费用是6位数人民币。 我们花了三个月做了一套后端的技术架构，他们拿着我们的代码做了两轮千万级别的融资。后来还请我们去驻场，约请我参加团队做CTO，但我不希望被绑定在一个城市，我的目的是去全世界旅居，更自在的在市场上赚钱。 对美国的互联网企业来说，能以适宜的价钱推销一个东西，就不会本人去做，这就是Upwork这样的平台可以在美国做大的缘由。美国也有很多逼格很高的独立外包团队，才能很强，这也是中美文明的差别招致的。 晚期从一些小项目做起，如今我们团队专注做一些大项目，次要集中在爲AI相关范畴的技术开发做储藏，我们团队爲3M、SheIn等全球企业都做过外包开发方案。 去年给美国的房地产企业做了一个AI聊天机器人方案，这不是他们的中心业务，假如招全职的员工很难招到专家，所以情愿用外包的方式做，后来项目上线，他们融资了，也接到了更大的客户。 如今的确感到全球经济情势下行，以前Upwork还会引荐官方的大客户给我们，这半年都没有了。我的邮箱之前会收到谷歌或亚马逊的招聘信息，这半年也没收到过。但我在电鸭社区里给大家做的关于Upwork培训课程里，分明觉得到国际兼职的顺序员越来越多，大家都怕哪一天会忽然「毕业」了。 但大环境对我们团队影响不大，有之前积聚的临时海内客户，还有波动的支出，不至于饿死。我去年还有35岁焦虑，往年反而好很多了。如今我们也在做一些影响力的打造，比方我在B站开了一个「西门良」的账号，讲顺序员开发的内容，往年Upwork也开端在中国运营了，我在兼职给他们做社区Leader。 我如今一周打工两三天，根本集中在晚上和早晨，白昼会自在布置，还是比拟自在的形态。我曾在福建的海岛上，给电鸭社区的顺序员们上过火享课《跨境支出经历及方案》，也曾在云南的香格里拉半路休息点，给客户写打工报告、开线上会议。 在团队的开展上，疫情前每年都在国外团建，会组织大家到一个中央一同生活一两个月。我理想中的近程团队规模是不超越8团体，出去玩的时分两台车足够了。 团队的年支出百万规模，而每团体定义的财务自在都不一样，对我来说，财务自在意味着你可以做任何决议，除了买房这种特别严重的，其他决议都不需求过多的思索。我没有买房的压力，所以根本上算是「财务自在」。 如今互联网大厂的优化，能够会促进近程打工的开展，由于之前他们的形式是在各地建分企业，会有运营本钱，而爲了砍掉本钱，会留下中心的开发人员，更多的岗位选择近程打工的形式。我希望等方式波动之后，他们会推进这种形式的开展，一定会比在一个城市租一栋楼养一群兽性价比高。 等到大企业们的管理形式优化之后，「数字游民」或是近程打工的群领会更多，尤其是乡村顺序员会多一些。 当下，回乡的最大阻力就是支出不够，假如从内到外都有相应的政策，大家赚钱回家乡去花，能给外地GDP做奉献，近程打工或是灵敏办公的趋向会越来越好。 3 一同发光，不用等候炬火 大灰 ，西安，电鸭社区开创人，近程10年 大少数的开发者社区能够以技术交流爲主，电鸭社区晚期也一样。 但从两年前重构上线开端，我就想得很坚决，专注去处理大家的中心需求——打工时机。生活是第一位的，其他都非刚需。 在打工这个方向上，着重处理大家的痛点、难点，如发掘国际外的近程打工时机；也在尝试处理大家在跨境打工中完善的、根底的成绩，如英语打工才能、近程协作经历等。社区也给公司尝试和实施近程打工、灵敏办公等提供协助。 相比三年前，乃至更早，承受并开端实行灵敏办公的公司和组织是越来越多了。 在散布上，来自国外的团队和企业对近程的承受度要分明高于国际的公司；国际目前大多是中小公司的猎奇尝试，大中型公司鲜有举措。前年尝试混合办公的携程，算是大厂中的一个个例。 国际的这种现状，和很多人想当然的「在疫情的助推下，近程打工将迎来增长和春天」的判别是大相径庭的。 疫情让很多公司一夜之间自愿「居家办公」，虽然物理空间上大家「近程」了，但无论是组织方式、管理制度、部门协作、业务流转都还是依照原来坐班时分的老一套。 真正近程办公所倡议的精简会议、异步沟通、注重文档、强调自驱、专注后果等管理内核要素，都没有相应的改良和适配，形成公司和员工对近程打工的体验都不是很棒。 完全地近程办公对公司的管理才能和组织文明都有很高的要求，所以并不适用于一切公司的一切阶段。但灵敏办公一定是大势所趋，是各类公司的各个阶段都可以去尝试实施的打工方式，对公司和组织的运营本钱、组织效能、员工忠实乃至品牌抽象都有很大提升。 究其缘由，是由于灵敏办公关于公司和员工而言，都会束缚和激活消费力。 举个例子，电鸭社区效劳过一家在美国的行业软件公司。他们经过EOR（Employer of Record，中文通常翻译爲「名义雇主」）的雇佣方式，实行跨境协同、近程办公，在国际组建了研发中心。不到一年的工夫，国际的员工从个位数增长到近200人。 而这一切，都是他们在国际没有成立企业主体，没有一间办公室的状况下发作的。 你能想象，假如不是灵敏雇佣，从跨国注册企业，到租赁办公室，他们要付出多少本钱？假如是传统的企业，完成团队10—200人的招聘、培训、管理并构成消费力，得多久？假如不是灵敏办公，如何能吸引到这麼多中英双语才能出众的年老人，参加一家远隔重洋的生疏的连个办公室都没有的企业？ 我再说几个集体的例子。甘肃酒泉的一个顺序员，原来在一线城市打工，月支出两万多，但由于父亲生病需求照顾，他不得不回到老家，但外地完全没有适宜他的互联网开发岗位。当他就经过电鸭找到了国外近程打工之后，给我写了很长的邮件表达感激。 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位残疾人，经过社区找到近程的运营打工，拿着远比同群体高得多的工资，他说这是他莫大的侥幸和幸福。 一位武汉的，由于打工强度大，没工夫运动，没工夫恋爱，身体蹩脚，几近抑郁的女生，鼓起勇气降薪参加了一个近程的团队做运维，专业工夫折腾本人的兴味作爲副业。往年和她聊天，字里行间，整团体高兴许多。 社区里自在打工的人，很多都是舍弃了原来知名企业的种种「福利」，有些甚至是降薪参加的。更难得的是，这些人在临时打工后，大多都对雇主仍然好评，且十分乐于对外分享和安利他们所在的企业、所处的形态。这是传统办公公司发多少福利，搞多少团建能换来的员工好评度、忠实度？ 这面前是休息者集体认识的逐步改动，自在度更高的、更兽性化的打工方式一定更受大局部人、尤其是年老人的喜爱。 对新时代的年老人而言，打工是爲了活着，而非活着是爲了打工。相比上几代人，他们更注重自我价值的完成，更盼望打工与生活的均衡。 需求留意的是，自媒体网络上让人羡慕的「赚第一世界的钱，在第三世界花」、支出不菲、周游世界的所谓「数字游民」群体，其实是十分小众的人群。对大少数被家庭和孩子绑定的普通人而言，自创的意义不大。所以我更情愿用近程打工和灵敏办公来议论，由于更普适一些。 不过这种「天文套利」的理念，我们可以换成近似的表达——「拿着一线城市的薪资，在三四线城市生活」，这种状况是合适大少数人去争取的。 由于天文利差的缘由，这些三四线城市的打工者，在面对异样时机的时分，反而是要比大厂的、一线城市的打工者在薪资会谈时更有竞争力，由于他们的生活本钱更低。 近程打工和灵敏办公在国际还是萌芽阶段。而疫情的倒逼，使人们有更多工夫的回归家庭，接触亲人；更多的开端考虑团体之于家庭、打工之于生活，自在之于人生的意义。当这个社会的绝大少数集体和公司都开端考虑的那一刻，才算灵敏办公的春天到来。 借用我爱的作家的一段话，略作改动，与大家共勉：愿中国青年都解脱冷气，只是向上走，能做事的做事，能发声的发声。也不用等候炬火，尔后如竟没有炬火，我们便一同发光。